6. 不然要朋友做什麼

九又四分之三月台上站著一個又高又瘦的男人，和他身邊瘦小的女孩⸺萊西莉．威廉斯戴一副巨大的粗框眼鏡，臉色蒼白，綁著馬尾辮，提著行李規規矩矩地站在一旁。

高大的威廉斯先生宣布：「我們不會去霍格華茲。」

「但我們說好的——。」萊西莉哀嚎，甚至是懇求。「我想要去霍格華茲。我們說好了，我一整年都表現得很好。我不想再待在一堆麻瓜身邊，沒有人在乎我。我想念媽媽，我想去媽媽的學校。」

她開始啜泣，但威廉斯先生非常執著，他伸出雙手掐住萊西莉的雙肩。「孩子，你不會那樣跟我說話。」他威脅。「我不在乎妳媽媽說什麼。我決定讓我們搬到澳洲去，拿上妳的行李。」

「不，不，不，不——。」她大聲地說。

整個月台看上去陷入一陣慌亂，五顏六色的色塊染上了牆壁和地板，火車的形狀開始扭曲，空氣變成塊狀的，扭結成一團，她的耳朵邊響起了「嘎——」的聲響。

萊西莉驚醒，大口大口地喘著氣。她轉頭瞥了一眼牆上的鐘。三點多。整個霍格華茲都陷入了一片寂靜，寢室裡只有一絲絲窗戶透進來的月光，她可以看到對面床的上舖，在那裡，莉柏蒂正規律地呼吸著。

那不是真的，謝天謝地。

她翻了個身，下舖傳來了露德不耐煩的聲音：「大半夜的——。」

「我很抱歉。」她嘀咕。但露德真的有點太敏感了。萊西莉重新閉上眼睛，她在心裡數：一、二、三……一千三百七十五……三千六百三十。沒有用。她惱火地睜開眼。

太好了。再一次地，天甚至還沒有亮。她根本睡不著覺。她努力無聲地打了個呵欠。

「這裡有人還想要睡覺！」露德小聲而憤怒地說。

「我努力了！」萊西莉惱怒。「你知道嗎？不管了。」

萊西莉從床上的書堆中隨手抄起一本書，爬下床，抓起一件自己的衣服。露德躺在下舖的被窩裡全程瞪著她看。「我就——去睡交誼廳或什麼的。很抱歉又吵醒妳。」

她走出寢室，爬上兩層樓梯，進入她已經逐漸熟悉的圓形交誼廳。在深夜裡，交誼廳穹頂上的星星圖形更為閃閃發亮了。

萊西莉選了一張拱形窗戶旁的扶手椅，平時這是高年級生的專區，她一直好奇這為什麼雷文克勞們要爭搶這個座位——她現在明白了。沒有誰能抵抗舒適的椅墊和靠枕，而且景緻美極了，從這個角度可以看到完整的星空。

在扶手椅上找好舒適的位置後，萊西莉打開了自己帶出寢室的書。當然了，那是心靈與魔法，她從圖書館借來的書，這本厚重的鉅典是她最新選定的睡前讀物。

「感知是魔法的影子，隱匿於表面之下，卻無處不在。」她邊讀邊小聲唸著。

「儘管每位巫師或多或少都具備一些心靈感知的能力，只有經過嚴苛訓練、或有天賦的強大巫師能夠感受、解讀、回應，甚至操縱這些無形的力量。他們之中，有些人能未卜先知，有人能聽見未說出口的真相，有些人能憑藉直覺感知危險來臨。」她打了個哈欠。

「占卜師通常稱其為『心靈和宇宙能量的共振』。來自神秘部——願意公開的少數理論指出，這很可能——屬於魔法施展的核心基石——。」她越唸越小聲，速度也減弱了，最後，書從她的手上滑落，掉到了地毯上。

凌晨五點，萊西莉在西塔的扶手椅上陷入了沉睡。

樹梢。樹叢。花。很好，這裡沒有人會找到她。

玻璃大聲摔落。一瓣。兩瓣。

三瓣，四——女人的尖叫。五瓣。

哦，又來了。重新數：一瓣，二瓣，三，四，五。五瓣。

樹叢中冒出了一張臉。非常眼熟，絕對是詹姆．波特。

「我就知道你在這裡。萊莉。」那個剛過完九歲生日的小子說。

「我開始覺得你可能在跟蹤我。」她自言自語。「或者你有一張地圖，上面會顯示每個人的位置。」

詹姆聳肩，伸出一隻手將她拉出樹叢，萊西莉全身上下都是樹葉。

她很小，還沒怎麼發育，頭髮只剛剛過肩，戴著一頂黑色的毛帽，穿一件黑色的羽絨外套，像是個假小子。詹姆和她根本相差無幾，只是他的羽絨衣是棕色的。

「來吧。」他拉著她的衣袖。

她低著頭。「我不回家。」

「沒要妳回家。」詹姆說。「來我家吧？你還沒給我生日禮物。真是我的好朋友。」

他嘗試拉動她，但萊西莉一動不動。

「還是我們去鎮上晃晃？」詹姆絞盡腦汁，他伸出手指數。「打魁地奇？去探險？找幾個麻瓜孩子來玩玩？——哦不，不要，萊莉。」

詹姆緊張地看著她。「別哭。」

她撇嘴。「我討厭傑森。我討厭麻瓜。我討厭你。」

「你才不討厭我。」詹姆說。「你只是有那麼點戲劇化的天賦。」

「我就是討厭你。」

「嘿，萊莉。聽著，聽著。」他握住她的肩膀，八歲的萊西莉盯著詹姆的眼睛，在那一刻，那雙黑色的眼眸顯得十分真誠。「看著我，我在這裡，好嗎？如果有任何人要和你吵架或是對你不好，我會第一個出來反擊。我會一直在這裡陪著你。」

「是嗎？」

「當然。不然要朋友做什麼？」

萊西莉嘆了口氣，伸出雙手擁抱詹姆，她靠在他的肩膀上，眼睛盯著樹叢看。「我很抱歉對你這麼壞。」她喃喃自語。「我只是真的沒辦法接受這個，爸爸和媽媽最近不是很好，我感覺不安全——。」

「我警告你，我其實很生氣。」詹姆說。「只是暫時更擔心你。無論傑森和蒂納在搞什麼鬼，都不應該讓你感到害怕。」

「好朋友。」她用手臂抹了一下臉上的淚痕，用歡快的口吻說。「我把你的禮物放在家裡了。限定款巧克力蛙禮盒，我確定裡面最多只會有一張鄧不利多。」

「哦，萊莉。我知道我可以原諒你數千次。」

兩個好朋友笑了起來。詹姆放開她，手搭在她的肩上。

「萊莉？」

「怎麼？」

「你知道，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。」詹姆對她保證。

那天稍晚的時候（以時鐘的刻度來看，也許應該叫做稍早的時候），十一歲的萊西莉在雷文克勞交誼廳的扶手椅上醒過來，脖子感到一陣刺痛，因為沒有任何被子而打了個大噴嚏，周遭一群剛起床吃完早餐的高年級生好奇地看著她——這就是她心裡所想、安慰自己的話。

「所有的事情都會好起來的。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