7. 屎王與保母

當十一歲的萊西莉在西塔雷文克勞交誼廳的扶手椅上醒過來時，霍格華茲的另一側，身形矮小、天性害羞的男孩正蜷縮在葛萊芬多男生寢室內，對自己說著一模一樣的話：一切都會好起來的。

彼得·佩迪魯短短的十一年生涯中，曾經有三次重大創傷和兩個奇蹟。

第一次創傷發生在公立麻瓜小學——由於他遲遲沒有顯露出天賦，他母親認為最好把他當成炮竹扶養。三年級時，一個名叫湯姆的惡霸試圖將他的頭塞進馬桶座裡沖走。

或許是危機時刻的腎上腺素爆發使然，彼得迎來了首次魔力暴動，讓管道突然破碎，惡臭與排泄物灑滿了整間廁所——這導致了第一個奇蹟。彼得奇蹟似地贏得了湯姆的尊重，一整年，只要湯姆看見他，就會將他的大手環繞住彼得的肩膀，親切地叫他「屎王」。

贏得尊重是有代價的。

「屎王」這個頭銜讓學校沒有半個人願意和彼得做朋友——並不是說他原先有很多朋友——但彼得因此獲得了諸多特權，包含在校車上一個人獨享雙人席、拼字比賽和戴西老師一組獲得第三名，以及餐廳阿姨的偏愛：她總是只給彼得一大匙馬鈴薯泥。

彼得衷心感謝那場魔力暴動。

第二次創傷則相對微妙一些：五年級時，一個轉學生德溫轉進了彼得的班級。

事情突然間完全不一樣了，彼得有了玩伴：兩人一起坐在校車最前面一排、他和德溫一起參加朗讀比賽，獲得了參加獎、一起被湯姆關在體育器材室，撞見德溫鬼鬼祟祟地在掃帚櫃裡和他喜歡的女生接吻。噢。

失去新朋友之際，彼得迎來了第二次奇蹟：湯姆變了。

這是怎麼發生的？這種事怎麼可能發生？但湯姆再也不是三年級那個惡霸了。變得成熟穩重，向彼得釋出善意。彼得很開心地接受了。畢竟，什麼時候起風雲人物願意和小可憐當朋友了？他確實應該感恩載德。

直到去霍格華茲的前一刻，彼得都以自己為傲。他暗自在心裡發誓，等到了霍格華茲，他要成為新的樣貌——這一次他可以當那個酷孩子，他可以當別人眼中的湯姆，或至少是別人眼中的普通同學，沒關係，他可以談論魁地奇、巧克力蛙，或是任何酷孩子談論的話題——新學校。新環境。新氣象。

哦，梅林的鬍子啊，他大錯特錯。

萊西莉躡手躡腳走進教室，所有的同學都聚精會神在把上週的針變回火柴，她靜悄悄地彎下身，準備——。

「威廉斯小姐，這是妳第二次在我的課上遲到了。」麥教授厲聲說道。「我不得不要求妳禁閉。今晚。我的辦公室。」

「好的，麥教授。」她沮喪地說。

萊西莉環顧四週，沮喪地發現只剩下一個位置了。她逼不得已在瑪歌的左邊入座，後者上下打量了她一眼，將自己的座位挪遠了些。另一邊坐著一個赫夫帕夫的核髪男孩。

嘆了一口氣，跟隨眾人的行動，萊西莉也開始嘗試變形咒。她將魔杖對準了自己桌上的針——良久，半點反應也沒有。

「妳們知道嗎？」在她的身旁，莉柏蒂開始說。「我在一本書裡看到的。某些雷文克勞會因為他們實際上並不聰明也沒有智慧，到了五年級時在休息室裡崩潰。」

瑪歌咯咯直笑。露德沒有發表評論，專注在她面前的那根針上。

瑪歌轉過頭，看著萊西莉。「嘿，威廉斯。你認識波特，你知道他對什麼感興趣嗎？」

萊西莉不耐煩地說。「魁地奇……非常明顯。」

「對、對，我們知道。」莉柏蒂翻了個白眼。「其他的東西。任何。」

「無可奉告。」萊西莉回答。

莉柏蒂瞇起眼睛。「我不喜歡你的態度。」

「你最好就直接去問詹姆，我又不是他的保母。」萊西莉沒好氣地說，用魔杖戳著那根針。她的針成功變更粗了，但仍然還是銀色的。

「妳到底為什麼跟他老是混在一起？」瑪歌插嘴。「妳對他下了什麼咒語？魔藥？」

萊西莉震驚地說。「妳們到底有什麼問題？我們不能好好上課嗎？」

「那也是我的問題，威廉斯小姐。」麥教授從他們的身後斥責。「雷文克勞扣兩分，我必須要求你們專心在課堂上。」

露德重重地嘆了口氣。麥教授轉身看向她。

「非常好的火柴，傑金斯小姐。雷文克勞的一分。」

計畫原本進行的很順利：火車上，彼得認識了詹姆和天狼星。詹姆邀請他一起成為葛萊芬多。他成功進入了葛萊芬多。他肯定有「潛藏在內心的勇氣」。彼得興高采烈、指高氣昂，直到開學宴的那個晚上。

周遭的所有人都在愉快地交談。聊過去的暑假，聊未來的課程，聊朋友。彼得傻笑著。沒關係，他有面前一整個長桌的蘋果派、麵包捲，和約克郡布丁。彼得伸長了手，往桌子另一邊伸過去——。

德溫．派克坐在他的對面，挑著一邊眉毛看著他。「呦。」

彼得顫顫巍巍：「德…德溫？」

「好久不見了。」德溫露出一個醜陋的笑容。「屎王。」

鐘聲打響，萊西莉飛快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，但她顯然還不夠快，因為露德、瑪歌和莉柏蒂從她的身邊經過，莉柏蒂狠狠地撞了她一下，她包裡的羽毛筆、課本、筆記本全都散落一地。

「哦，我很抱歉。」莉柏蒂故作驚訝的樣子，露出一個邪惡的笑容。「看來我們只能讓妳收拾東西了，威廉斯保母。」

露德皺著眉頭。「別鬧了。我們走。」

有完沒完？萊西莉以為這愚蠢的友誼遊戲在上回和露德談過之後就會有所遏制。她顯然錯得離譜。

萊西莉彎下腰，嘗試把所有東西都撿回來。

當她再度直起身時，左邊褐髮的赫夫帕夫男孩將一本書遞給了她。

「嘿。」他躊躇地說。「呃、威廉斯？我是說。我對她們那樣對你很抱歉。」

「哦。沒關係。」萊西莉真的不想多談。她咕噥著回答，胡亂地把東西一股腦全塞進包裡，往門口衝去。

赫夫帕夫在她身後喊：「那就——晚點見？」

萊西莉氣沖沖地走出教室，越過走廊——然後被自己看到的一幕震驚了。

走廊的另一邊，從廁所漫出來另外一攤黃棕色的液體，混合著排泄物和管道的味道。

所有的葛萊芬多都在那裡，圍成一圈，不可思議地竊竊私語著。走廊的中央，彼得．佩迪魯濕漉漉地站著，他矮小的身體、胖乎乎的臉頰全被黃褐色的液體覆蓋著，散發出一股惡臭味。

他看上去快要哭出來了。

就是這樣，彼得人生中的第三次創傷。他從此又要變成屎王了。